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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寻访:20多年,他用考古线绘替器物说话

2018-12-10 19:11

摘要:寻访手记:2018年6月,一本名为《良渚玉器线绘》的书出版面世。在这本书中,收录有200多件良渚玉器的线绘图,以反山遗址、瑶山遗址两地出土的主要玉器为主。而书中的线绘图全部出自一人之手——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考古线绘很优秀者方向明。 通过

档案寻访:20多年,他用考古线绘替器物说话

  寻访手记:2018年6月,一本名为《良渚玉器线绘》的书出版面世。在这本书中,收录有200多件良渚玉器的线绘图,以反山遗址、瑶山遗址两地出土的主要玉器为主。而书中的线绘图全部出自一人之手——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考古线绘很优秀者方向明。

  通过线绘,良渚文明的代表——玉器及器物上的纹饰,得以系统地解构与展示。公众在阅读与欣赏的同时,亦能拨开历史的迷雾,进一步了解良渚文明及其玉器的精湛工艺与艺术之美。

  自1989年参加工作以来,方向明亲手画下的器物多达上万件。摊开纸,提起笔,静下心,是他20多年来最熟悉的工作常态之一。作为考古发掘的记录,考古线绘是古代文化遗产保护和继承中不可或缺的内容,而考古绘图本身也是考古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走进方向明的办公室,所见之处皆有书籍与图纸,桌上、地上、书架上,堆叠得满满当当。打开柜子,方向明取出一张报纸包好的米格纸,上面所绘的是出土于良渚反山遗址M20的玉琮,编号124。“还有好多底稿被借走了,还没还回来。”他笑着说。

  米格纸上,清晰地描绘了玉琮四节各面的结构与纹饰,神兽节面两侧雕琢神鸟,神人节面上部的旋纹每组有六七条。方向明的观察十分细微,玉琮上减地、打洼等切割痕迹都在他的图中一一体现。在线绘图的周围,还附有部分文字备注,比如:数据、器物颜色、割痕凹缺标记等等。足可见,每一笔线条的背后,都有他细致的思考与解读。

  20多年来,方向明画过的遗址有萧山跨湖桥、桐乡普安桥、临安康陵、湖州毘山、杭州老虎洞官窑、海宁小兜里以及良渚遗址群的瑶山、庙前、反山等。他的笔,记录了跨越千年的灿烂文明,而他,也用一片赤诚扎根于考古工作第一线。

  2018年1月26日,中国正式推荐“良渚古城遗址”作为2019年世界文化遗产申报项目。随着良渚申遗的不断推进,杭州余杭的良渚文化走向世界。

  众所周知,良渚文化是长江下游新石器时代晚期最为重要的考古学文化,在中华文化起源过程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而玉器是良渚文化的主要内涵,以琮、璧、钺为代表的良渚文化玉器以及玉器上的神像是当时原始宗教信仰的反映,也是聚落等级和规模的体现,更是高等级中心聚落的标志。

  在良渚遗址群的考古过程中,瑶山与反山两处大型墓地的发掘无疑将良渚文明的研究引向深入,在此出土的精美器物,特别是玉器,备受瞩目。两处遗址的玉器加起来,就有6000多件,而这每一件器物,都经过了方向明的手,留下了线绘“证件图”。

  或许你会问,如今数码影像技术这么发达,高清图比比皆是,为什么还要费力手绘?

  “其实,上手画过,才能真正体悟到这些器物的美,毕竟它们都是古人创作的精美艺术品。”方向明告诉记者,更重要的一点是,线绘能够让考古人更好地把握器物和遗迹,精确地表现一件器物的外形和结构,照片往往无法展示结构。此外,线绘作为考古专业的基本功,也让考古工作者持续保持对文物遗产的敬畏之心。

  方向明没有专门学习过美术,但爱好画画的他,从念大学起就在考古线绘课上“崭露头角”。工作以后,他愈发画得勤了。

  考古线绘,是通过直角坐标正投影的方式,客观地对器物的外形和结构进行记录和描述,由反映器物外廓的正投影和体现器物结构的剖面组成。考古绘图与文字、摄影、拓本共同成为器物记录的必要手段。

  “一般来说,我拿到器物以后,首先是观察,每个角度都需要观察。观察完后,就将它放到米格纸上,采用90度正视投影方法绘制,各类观察结果都会直接描绘,记录在图纸上,包括形制、大小、结果、制作过程,还得真实体现器物之美。”细致的绘图要求恰恰是摄影所不能达到的。

  除了传统的考古绘图,拓片也是传统考古学中的记录手段。绘图通过线条来表述,拓片则通过黑白两种对立的颜色来体现器物在平面上的外廓和层次,特别适用于纹饰繁复的器物,是线绘的重要补充。

  此外,为了尽可能的精确,一些纹样的摹本和线图,还会借助照片、扫描、电脑处理、硫酸纸清绘等手段。比如,出土于反山M12:98琮(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琮王”)就费了方向明很多精力。在线绘上面的神人兽面像过程中,便采用过硫酸纸直接在高精度照片上临摹的方式。

  5000多年前,良渚人用卓越的刀工打造了一批又一批令人惊叹的玉器,1毫米内,良渚人竟能刻画3到5条线。这样的线绘,方向明只有屏气凝神,一笔一笔画下来,所用的针管笔,最细的笔尖只有0.1毫米。如此古今匠心对话,在每一张线绘图的诞生中,皆是如此。

  考古学家苏秉琦曾表示,画陶器不应该用尺子画,要用手画,古代人制陶器时也不是用尺子做出来的,怎么可以用尺来画呢?

  方向明对此十分认同。他也曾用直尺完成轮廓线条,但这样绘制的器物就会十分生硬。

  不了解线绘的朋友或许会单纯地认为,这是一项机械式的重复劳动。但在方向明眼中,线绘恰恰给予了科学性与艺术性统一的机会。

  “首先,考古绘图要求绘图者有一定的考古学知识、美术基础和制图学理论方法,而且要求绘图者有较高的分析力和观察力,在对遗迹、遗物进行清绘之前,必须对它的文化性质有明确认识。”也就是说,绘图人的观察是极为重要的,只有绘图人抓住最理想的角度,才能捕捉器物的主要特征,刻画出最真实最细致的图。

  “准确、规范、标准、科学”,这些是线绘图得以经得起推敲的根本。那么,它的艺术性又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虽然线绘图的流程是标准化的,但细看便能发现,方向明笔下的器物在线条虚实、粗细、疏密上面都是有讲究的,每一处线条的变化都与器物本身一模一样。“线绘的对象都是古人留下的精美艺术品,我只有将这些线条描绘的层次感表达出来,才能真正体现古人的艺术创造。”

  线绘这么多年,方向明也有“痛并快乐着”的时候。

  在画瑶山遗址的玉器时,他按着一个一个墓的分类来画,画了一件玉琮后紧接着的可能是件玉钺。但画反山遗址的玉器却换了一种分类方式,是按照器物的类型来分批画,也就是画完所有同类型器物再换另一批。

  方向明说:“按器物分类有一个好处,我能在重复画的过程中,不断加深思考,琢磨得更透彻。”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或许会让许多读者听着就“挺崩溃”。瑶山遗址中出土过良渚人的串饰,一串上面串着两三百颗珠子。虽然珠子画起来相对简单,但每一颗在绘图前都需要重新测量。

  “圈圈圆圆圈圈”,有没有把你绕晕?

  画图那么多年,让他觉得最难画的,就是拿针管笔画螺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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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螺旋线的时候,不能够重叠,所以手不能抖。还有不少螺旋,是互旋的,两根线组成在一起,画起来更费劲。”如此大的手工量,对一般绘图者来说,是难以接受与坚持的。但方向明却在其中找到了无限乐趣。“我没有专门学过美术,但线绘是可以熟能生巧的,只要认真琢磨,耐心地画,便能够逐渐掌握,此外没有捷径可走。”

  坚持线绘的这些年中,方向明愈发体会到了“自己动手”的优势。

  “画完后,我对器物的印象会十分深刻,从而能对器物有更好的把握。”方向明告诉记者,画图的过程中,自己就会进入与古人对话的状态。为什么这条线会这样刻?这件器物到底是怎么做的?是否有多人合作制成了这件器物?诸如此类的问题源源不断地从他脑海中冒出来,在观察中提出疑问,又在疑问中收获发现。

  就这样,这种“沉浸式”的画法让方向明收获了更多快乐与惊喜,研究自然也越来越深入。

  如果说,考古绘图是一项与耐心赛跑的工作,那么,敏锐的观察力就是整理者和绘图者需要具备的功底。这份观察力事关领会器物的根本,也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考古测绘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捷径可选,唯有多观察多画多思考,才能熟能生巧,加深领悟。

  在这些费时费力、年复一年的辛苦背后,正是考古学家严谨的工作态度、一丝不苟的科学研究以及对文物遗产始终不变的敬畏心。

  “将考古线绘画出学术内涵与艺术美感虽不是件易事,但通过耐心的练习,慢慢磨练,还是能够找到科学与艺术统一之处。”方向明也常常对所里的年轻人说,平时多练习,勤思考,时常琢磨该如何反映器物的特征与结构,打好扎实的基本功,让这项贯穿于考古过程的工作始终充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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