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枪》

2013-01-21 19:32

摘要：国家旅游地理1月21日陶子从老山前线退役，立了三等功。他没有受伤，甚至连刮擦都没有，比起被炮弹掀翻导致颈椎压缩到胸腔而终身残疾的战友来说，陶子的幸运是极致的。退下来的陶子身强力壮，顺顺当当进了公安局当民警。没多久，八三年的严打开始了。为了

    国家旅游地理1月21日 陶子从老山前线退役，立了三等功。他没有受伤，甚至连刮擦都没有，比起被炮弹掀翻导致颈椎压缩到胸腔而终身残疾的战友来说，陶子的幸运是极致的。

退下来的陶子身强力壮，顺顺当当进了公安局当民警。

没多久，八三年的严打开始了。为了扭转社会风气，上级决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声势浩大的“严打”运动。在小小的派出所，陶子自然当仁不让，绝对算个冲锋主力。

“九四”这一天晌午，陶子正在吃饭，腮帮子吃得鼓起一个包。“吃什么好东西呢？”膀大腰圆的老韩过来，就势捏住陶子的下巴，一看究竟。陶子啊地一下松开嘴，里面发出烤面包的香味儿。“好小子，也不给老哥留点儿，不仗义啊！”老韩失望地拎起一个空荡荡的塑料袋看了看，里面竟然连面包屑都所剩无几。

晚上要行动。所里的女警们出去买菜了，男警们不能闲着，在指导员的安排下，陶子负责擦枪、备枪，晚上要用；其他人则准备手铐、塑胶警棍等其他必要装备。

选陶子擦枪，那真是绝对正确的选择。陶子上过前线，在老山呆了好多年，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不一会，女警们回来了，买了面粉、青菜和猪肉。“晚餐吃水饺咯！”内勤梅子呼唤来几位山东汉，因为这几个会擀皮子，而其他南方人笨手笨脚，饺子绝对包不成个样儿。

大伙在小楼的大厅里热火朝天忙开了。小楼共两层，水门汀打造，据说这里曾是某国民党官员的官邸，院子里草木深深，鸟语花香，虽不大，却很雅致。

    门房那边升着火，几个人忙着加锯木屑、烧水。热烘烘的门房里，陶子在当中磕巴掉很多漆的八仙桌子上摆开了阵势——所里仅有的几把枪全都被梅子小心翼翼地送上桌，她还拿来了擦枪布、钩子等专用工具。

一把把五四式手枪经过陶子的手之后，立即被分解，陶子仔细地为每个部件擦拭、上油、再擦拭。完成复原动作后，枪，锃亮锃亮的，差不多跟老韩的头型有得一拼。

吃饱喝足，大伙领枪准备开拔。陶子仔细地发枪，到最后一把时，他不发了，因为那是他自己该分用的那一把。

指导员走到门房门口，招呼大伙说：“马上上楼集中一下。”大伙应声朝门口走去。

“砰——”突然，一颗子弹呼啸着擦过刚下了一级台阶的指导员的头皮，飞到了对面的小楼墙上，墙面立即出现一团沙石的烟雾。

   “走火了！”老韩大喊一声。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头齐刷刷地看着站在桌边、仿佛彻底凝固了的陶子。陶子手上的枪支愣着枪筒，旁边的地上，一枚滚烫的空弹壳正弹出袅袅余音。

陶子真的走火了！而且差点要了指导员的命！这事可了不得，上级立即来调查，在确认陶子没有故意杀人的目的后，行动才得以继续进行。陶子理所应当地被缴走了那支给他惹祸的枪，陪伴他的只有那根漆了一截红漆的白色塑胶警棍。

夜幕下的长北街，因为紧挨着护城河而格外安静。“啪——”“啪——”几声枪响在长北街上空回荡。“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只见老韩从前方跑过来，嘴里大声喝斥着一群四处逃散的嫌疑人。那是一帮流氓团伙，已经被列入抓捕名单。老韩带人破门而入的时候，这些小混混当即从棚户区矮小的房屋二楼的窗户跳下去，玩命地往各处逃窜。

黎明时分，大功告成，派出所的会议室墙边蹲了一溜嫌疑人——抓捕名单一个不少地落实了。
陶子也参加了行动，令他不服的是：老韩在追的过程中，不是朝着天空开枪，而是跑动中挥着手，子弹一会儿打到天上，一会儿打到地上，乱飞一气。“啥水平啊！太业余了！”陶子暗自骂道。可是，自己今天理亏，没有资格再批评别人了。

一场严打之后，社会风气立竿见影地好转了。陶子从此告别了枪，虽有不甘，但也实在找不出用枪的理由了。每年派出所照例擦枪，那都是指导员亲自去干，或者是梅子去做了。

陶子像个瘪了的气球，似乎从此没有再鼓起来过。一拨拨提拔的名单里不会有他，嘉奖的名单里也没有他，他被自己彻底淹没，淹没到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曾是老山的战士了。

枪，恍然成了陶子心中永远的痛。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派出所几经拆迁，已经搬进了五层砖混大楼。警队里，人来人往，老民警已所剩无几。偶尔有一天，梅子发现陶子学会了上网，他浏览的最多的页面是关于各式武器枪械的帖子。

梅子看着荧光屏前满头白发的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酸楚。陶子还是陶子，没有变——梅子这么想。

    2012年初秋的一天，是陶子的生日，分局的网页上有祝贺他生日快乐的飘窗。梅子煞费苦心，在旧书店淘了一本已经泛黄但品相还不错的小人书——梅子早就听陶子的爱人说过，这本小人书是陶子梦寐以求的少年记忆。

接过梅子递过来的礼物，陶子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拆开华丽的包装，里面露出几个字：《一支驳壳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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