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旅游地理1月19日首届(190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是法国诗人苏里·普吕多姆,由他来开这个头,破这个题,就不难看出瑞典科学院的衮衮诸公确实挑花了眼。当年,对这个初创的世界级文学奖,欧洲大陆的文学同行根本无从预见它的潜在价值,要公推人选,谁能望托翁(列夫·托尔斯泰)之项背?此外,还有哈代、易卜生、契诃夫和左拉等人也有望相继折桂。据说,法国诗人苏利·普吕多姆与几位朋友在沙龙聊天,谈到瑞典科学院要评定首届诺贝尔文学奖,大家都说托翁实至名归,肯定瓮中捉鳖,也有人开玩笑,称普吕多姆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听了这话,连普吕多姆本人都不以为然,他扮出一副鬼脸,耸耸肩,摊摊手,说:“诺贝尔发明了烈性炸药。颁给我诺贝尔文学奖金?‘砰’,你饶了我吧!”然而瑞典科学院却并没有要饶过他的意思,硬是让他中了“六合彩”头奖,成了首位横遭非议的可怜虫,尽管他的得奖评语好得出奇:“以表彰他的诗作,因为它们揭橥了崇高的理想主义、完美的艺术造诣,以及心与智两种素质的珍贵结合。”
“获奖者为何不是列夫·托尔斯泰?”这个问题从此就像魔咒一样纠缠世人。
1901年,瑞典科学院常任秘书C·D·奥·威尔森在的《颁奖辞》中有个特别的说明:“……幸亏这项奖金是每年颁发一次,一位优秀的作家今年就算得不到,明年、后年甚至将来也仍有希望,只要他的成就值得奖赏。”莫非托翁不够优秀?不值得奖赏?既然瑞典科学院承认他秀出群伦,又为何不把诺贝尔文学奖金颁发给他?托翁于1910年去世,首届没给他也就罢了,为何此后的数届依然与他无缘?有人说:“你要是委屈一个人,就要将他一直委屈到死,你若中途改变主意,再向他示好,他也不会领情。”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屈才心法和手段,我不愿以这样的恶意去揣度当年那些评委老爷的隐衷。好在他们受迫于抗议的巨大声浪,于1902年公开发表了一份“答辩辞”,总算让我们觑见了评委会的思想立场。他们充分肯定托翁杰出的文学成就,却又不肯将第一笔文学奖金颁发给他,是因为托翁“否定了一切形式的文明”,赞美了“原始的生活方式”,“提倡无政府主义思想”,“任意改写《圣经》”,“对于他那种罕见于一切文明样式的狭隘和敌意,我们觉得无法忍受”。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回头再看,真正暴露了“狭隘”和“敌意”的并非托翁,而恰恰是那些评委老爷,正如“诺贝尔文学奖全集”(台湾版)的主编陈映真先生所说,他们“徒然暴露了自己在文学上、思想上的鉴赏力和思考的深度,是如何受到典型十九世纪市民阶层的庸俗、骄傲性格的限制”。托翁未获诺贝尔文学奖,丝毫无损其英名,但这是一个坏的开头,此后,要是谁(普鲁斯特、乔伊斯、里尔克和博尔赫斯这样的文学大师)落选了,人们就会半抚慰半调侃地说:“列夫·托尔斯泰都没得过这劳什子奖,他们有什么好委屈好抱怨的!”于是,大家也就懒得去计较诺贝尔文学奖是否乱“点菜”了,从一开始,有什么吃什么,就成为了世人普遍的接受心理。
世界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文学奖,各个评委会有其不同的趣味和成见,他们爱颁给谁就颁给谁,文学未必额外受益,读者也未必额外受损,唯独记者捕捉到了热点的文化新闻,也未见得就有多热。既然说“文学是愚人的事业”,那么文学奖背后的种种博弈就都是“愚人的游戏”。如此而已,岂有它哉!获奖作家当然是明显的受益者,用威尔森的话说,“无论如何,得奖者在接到这项当代的荣誉花环时,他的报偿将胜于过去那种黄金桂冠所代表的物质价值”,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台变成了奥林匹亚山巅,把一位作家从人的行列提拔到了神的班次。但获奖者也很可能像“裸露的婴儿”一样,成为事实上的受害者,原有的生活秩序和内心安宁完全被打破,从此沦为现代势利眼中虚浮不实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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