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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蒲公英的歌唱

2013-01-19 14:48

摘要:国家旅游地理1月19日 教育局来信了。 老周拿着那个印着火红大字的牛皮纸信封,如拿着一颗不知道该怎么拆卸的炸弹。作为一个外来民工子弟学校的校长,他从来没有遭遇到如此隆重的事情。此前,教育局要找他,都是一个电话,内容大多是让他协助调查邻校的打架事

    国家旅游地理1月19日教育局来信了。
  
    老周拿着那个印着火红大字的牛皮纸信封,如拿着一颗不知道该怎么拆卸的炸弹。作为一个外来民工子弟学校的校长,他从来没有遭遇到如此隆重的事情。此前,教育局要找他,都是一个电话,内容大多是让他协助调查邻校的打架事件或卖花团伙招未成年人上街行骗等事情。或者,就是严斥他那只有半个篮球场的校园体育设施不达标……
  
    他硬着头皮打开信封,以最坏的打算读完那份短短的信。信上说:六一儿童节将至,请贵校组织节目,参加区上的文艺调演。
  
    犹如大牢里的死刑犯,原以为接到的执行判决居然是无罪释放,差点没跳起来。他把信反复读了几遍,确信不是自己眼花了,一颗兴奋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一份演出通知,犯得着如此激动吗?如果你知道老周和他的学校几年来的遭遇,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这些年,由于办学场地不能达标,他的学校始终没有被教育部门承认,为了让学校里的孩子们感觉与城里学校孩子们一样,他每年也评三好,每年也搞统考,只是把城里孩子们上一年的考卷涂改复印,很山寨的统考而已。如今,手上这份通知是千真万确的,是教育部门对他的承认,这是他多年盼望但却一直没有得到的。
  
    他当即召集老师们开会,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家。大伙听了,也高兴了一阵。光高兴没用,当务之急,是得想出个好的节目,才不辜负上级。
  
    盘点各班的文艺骨干是件寒碜的事。与城里孩子从幼儿园就开始学钢琴跳舞唱歌不一样,老周的学生自幼跟父母出外打工或做生意,除了学会各种方言的吆喝,便是像电视里的超女们那们扭捏着唱歌,要想从这三百多个孩子中选出几个人,不丢脸地拿到全区其他学校精心编排的节目前,确实是件天大的难事。但如果就此放弃,那么,好不容易得到的被承认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其后果可能就是永远得不到这种机会。这无论如何不是老周愿意看到的,他决意不会放弃。
  
    当务之急,是去找老师。他进城到艺术馆想去请那里的老师们帮忙。老师们都很忙,一听说他连三百元一小时的课时费都交不起,而且还要坐两路公交再转火三轮才能到达他的学校,于是果断地拒绝了他。整整一天,他得到的结果都一样,不同的只是有人听他说完而有人只听他说了一半或更少。
  
    晚上,错过末班车的老周走上雨后的大街上,心情像他的影子一样绝望。就在他不知道该向谁说说委曲的时候,从远处桥洞下传来一阵凄凉的吉它声,那声音如泣如诉,令他忍不住走了过去,看见琴声起处,一个犀利哥样的长发男人蹲在桥墩旁,脚边乱七八糟地躺着一堆酒瓶。
  
    他小心地走过去,那人也只当他是一阵风,没有理会,继续弹着吉它并唱起歌,那歌是老周从没听过的,讲的是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在大地上流浪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可爱的小天使。老周也是一个女儿的爸爸,特别能引起共鸣,听他唱着唱着,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因着这几滴泪,他们接上话来,并一直聊了起来,聊累了唱,唱累了喝酒抽烟,喝足了继续聊。两个男人像一对受伤的动物般彼此舔着伤口,到天明时,老周已大体明白对方是个音乐家,因为女儿得了脑癌不治身亡而痛不欲生,四处漂泊地想挣脱痛苦,而且,老周还知道并坚信,这是天可怜他,给他送来了排练节目的老师。
  
    他扛着老天送来的老师回到学校,等了一整天,老师才醒,虽然说话依旧有些颠三倒四,但大至能明白老周的请求,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老师的衣着不正常,言语举止不正常,但一触碰到音乐就正常,而且可以说是才华横溢,在和老周几夜的酩酊大醉之后,写出了一首歌曲,歌词大意是讲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蒲公英在星空下寻找人生的答案,并且发出为什么只有美丽的鲜花才有明天的感叹。但最终,蒲公英看到普照的阳光,并寻找到生命的意义,它落地生根,开枝散叶,长成一株美丽的生命。
  
    老周很喜欢这首歌,曲调很美,意境与学校孩子们的心境相契合,蒲公英的困惑,也是她们的困惑,最令他喜欢的是结局,也是他希望他的学生们都能得到的历尽艰难最终迎来光明的结局。
  
    没有伴奏,音乐家为他们设计了无伴奏童声合唱。经过几天的排练,杂乱失控的声音,便被天籁般流畅和谐的演唱所代替。仓库改造的学校,有史以来第一次传出了悠扬的歌声。
  
    为了配得起这歌声,老周决定花血本为孩子们订制了一套城里孩子们穿的校服,浅蓝的裙子白色的衬衣,把小家伙们包装得鲜亮整齐。为此,他推迟了给老师们发工资,但老师们并没像以往那样不高兴,纷纷说,这事,值得支持。
  
    演出那天,一个跑野的家长开着他的金杯车把孩子们送到演出的剧场门口,音乐家也破天荒理了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帅气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二十几天的辛苦终于结出了果实,老周脸红红的,眼亮亮的,微笑着,一语不发。
  
    当老周带着他的队伍走进剧场去签到时,负责签到的张科长很困惑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收到通知来的。”老周既兴奋,又有些惴惴不安地递上通知。
  
    科长把通知捻过来,像检验伪钞一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一拍脑门说:发错了,这是谁干的?明明是通知你们关闭学校,限期把学生转移到别的学校,怎么装成文艺调演通知了?这不是乱弹琴吗?
  
    老周像被太阳晒过的泡泡糖,软软地飘了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孩子们解释这次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犯的错误,他觉得这比让他结束办了多年但终于还是没修成正果的学校更让他难过。
  
    远处飘来一阵蒲公英的吟唱,那是他的孩子们在做最后一次练习,周围路过的人们都感叹:
  
    这歌真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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